少年中国 | 从校长到会长，换个身份继续发展校园足球
记者鲁蜜报道 重庆市田坝小学位于九龙坡区华岩镇，属于镇办校，受场地条件和周边经济条件制约，此前很长时间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体育特色。在校园体育发展蓬勃的九龙坡区，田坝小曾长期处于落后位置。直到2012年王益才调回田坝小学任校长，他用十分有限的资源，持续十年为孩子们编织着校园足球脉络。两年时间实现了校园足球的从无到有，再用三年的时间，走出中梁山跻身全区三强，多名队员代表九龙坡区还拿到过全市乃至全国冠军。一个校长，在自己教职生涯的最后10年时间，完成了很多人眼中的“不可能”。
田坝小学的足球发展好了，也到了王益才该退休的时候了。2023年，是他正式退休的一年，在教育岗位奋斗了大半辈子，完全可以悠闲地享受退休生活了，但他对校园足球还有难以割舍之情。比起九龙坡区其它地区，中梁山和华岩地区的青少年足球发展还相对落后。于是，王益才向九龙坡区足球协会申请，成立了区足协华岩·中梁山地区专委会，他计划着用自己多年来积累的资源和经验，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投身教育事业，为这块土地的校园足球发展贡献余热。
王益才和田坝小学的情缘始于1990年，当时他在田坝小学担任语文老师。到了2001年，他被调到九龙坡区人和小学任校长。直到2012年，他回到田坝小学，在教职生涯最后十年里，度过了一段乘风破浪的日子。
王益才虽是教语文出身的老师，但他对于体育运动有极大的热情。当初刚调到人和小学任校长，他就开始力主发展该学校的体育特色项目。九龙坡区的青少年体育项目发展有两个特色，号称“拳打脚踢”，“拳打”是武术，是王益才在人和小学发展起来的特色校园体育项目，“脚踢”则是回到田坝小学后发展的校园足球。
在九龙坡区校园体育圏，这两块招牌得到了教育部门和体育部门一致好评，也是因为“拳打脚踢”，让更多人知道了这个对于体育痴迷的校长。相比武术，很多人更好奇，王益才是如何把一所各项资源都相当匮乏的村小的校园足球发展起来的。
2012年7月，王益才刚回到田坝小学任校长，就抱有发展特色校园体育项目的决心。选择什么项目呢？王益才听取了大量的意见，其中两名体育老师邱财茂和杨鹏提出发展校园足球的建议让他最为动心，足球带给孩子们在抗挫和团队精神方面的益处更加贴近他想通过体育育人的想法。
田坝小学条件非常有限，学校占地面积小，只有一块并不标准五人制的场地，而两名体育老师也非足球专业出身。想启动校园足球特色项目，并且要长远可持续发展，需要拿出合理的发展方案、整合有限的资源才行。
当时，九龙坡区校园足球已处于蓬勃发展的阶段，排在区里前三的学校有铝城小学、铁路小学和实验二小。三所学校发展历史久，已在重庆市乃至全国的青少年足球比赛中有所斩获。而田坝小学属于位置偏远、软硬件条件都比较差的村小，2012年才计划起步，相比其他学校已晚了很多，发展起来的难度实在很大。
但不论是作为校长的王益才，还是学校仅有的两名体育老师，都没有因眼前的困难打退堂鼓。他们缜密地开始规划起发展蓝图，王益才提出三年之内要实现从无到有、要打进九龙坡区前列的规划和要求。
王益才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校园足球氛围和普及搞起来。田坝小学一千出头的孩子几乎都来自周边的村镇，其中大多数对足球并没什么概念。邱财茂和杨鹏两位教练在每个年级的四个班中，选出一些有兴趣的孩子，耐心与他们的家长沟通，让家长们明白足球给孩子带来的强健体魄和树立意志品质的重要性。但要从这些孩子中选出校队，选出能够代表学校打进区级比赛的苗子，实在太难。王益才和两名教练明白，这事不能急。于是，“校长杯”班级联赛成为了他们迈初的第一步。
为了进一步选拔人才，在班级联赛中，设置了爱好组和精英组，大大提升了队员们的竞争意识。而在此之前，王益才已提出每周每个班级都在拿出一节体育课增加足球内容，但因经费实在有限，无法外聘专业的足球教练，只能由两名体育老师在完成教学工作之后，继续承担足球教练。两位老师也利用课余时间积极学习足球专业知识，来提升教学质量。他们的努力和付出，得到了家长们的认同和支持，在孩子和家长都愿意配合时，王益才和两位教练看到了希望，更坚定了初心。
在王益才的三年计划中，最重要的就是抓普及和基础。
起初王益才设想，先用至少一年时间抓基础，再让孩子们一步步出去参赛锻炼。但机会来得很突然，2013年5月，田坝小学就获得了一次宝贵的机会。“那是一个在北京体育大学举办的全国乡村小学的比赛，从团中央落实到省市，让每个省市派一支队，重庆选出了村小体制的田坝小学。”王益才回忆道。
当时田坝小学校队刚选出不到半年时间，距离参加正式比赛的水平还有很大差距。但王益才还是亲自带队去了北京，他想让孩子们看看真正的校园足球是什么样，找找差距，向其他学校学习。最重要的是，让学生通过足球打开眼界。
王益才介绍：“实际上，很多参赛球队里大多数是足校的孩子，而我们的学生刚刚训练半年多。”所以，差距很明显。但通过这次外出比赛，他亲眼看到孩子们离开父母后独立的生活状态，看到了他们的团队精神以及对于足球真正的热爱。王益才坚信自己发展校园足球的路子是对的，因为足球带来的，已超越了足球本身，有很多值得孩子们一生去追寻的东西。
从北京回来后，王益才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从一年级开始抓梯队建设。用了两到三年时间，将整个学校的梯队体系建设完善。田坝小学终于真正意义上有了自己的校园足球，开始走出校园，面向广阔的绿茵场。
田坝小学的校园足球体系建立，接下来就是王益才的三年计划，他大胆提出，要在九龙坡区成为数一数二的校园足球特色学校。为此，他做了很多工作，其中包括两名体育老师转型成为区里赫赫有名的精英足球教练，以及他个人的足球专业养成。
王益才喜欢体育运动，但他最开始对于足球也并不了解。用他的话讲就是，通过这些孩子，才让自己更加了解足球的一切。他也会看足球比赛转播，但从来不会为比赛着急，只有在看自己学生比赛时，他才会有种自己也想上的感觉。在孩子们成长进步的同时，他和两位老师也在成长。
2016年，王益才参加了教育部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骨干师资国家级专项培训，并且获得了结业证书。同年，田坝小学申请的《足球运动在育人功能中的作用的研究》课题，经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素质教育研究所重点课题专家组评审，批准立项为子课题。
作为校长，他原本不用亲力亲为，但课题研究过程，也是他和孩子们的学习过程，孩子们的经历，他也要参与。开始的五年，不论学生去哪里比赛，他都会亲自带队去现场，在场边化身拉拉队长，为孩子们摇旗呐喊。这些年，他和田坝小学校队的足迹遍布云贵川各座城市，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赛。他也亲眼见证了这些孩子的成长，以及学校校园足球成长。
又一个三年计划，成为此前五年积累的集中收割时期。2017年，田坝小学获得第一个冠军，夺得了重庆市九龙坡区校园足球联赛第一名，由此代表区里到梁平区参加重庆市的总决赛，最终夺得当年重庆市校园足球总决赛（都市功能区）的第一名。
2018年，田坝小学获得首届中国城市少儿足球联赛重庆赛区U9第二名，重庆市校园足球联赛混合组第二名，重庆市足球竞标赛U9段第二名，重庆市足球竞标赛U13段第二名。2019年，获得重庆市青少年竞标赛U10组第二名，风云球王足球争霸赛重庆赛区第一名以及全国冠军，重庆市校园足球联赛（混合组）第一名。2020年和2021年，田坝小学所参加的各级比赛，从未跌出过前三名。
一个校长和两个教练，让田坝小学这个原本的校园足球“贫瘠之地”开出了希望之花。这其中，不仅有孩子们的进步，有王益才的坚持，有邱财茂和杨鹏的成长。
当成绩纷至沓来，有人问王益才：田坝小学在外请教练花了多少钱，在哪里请的？王益才会很自豪地跟他们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体育老师，每个月拿着固定工资。”
不少学校都专门外聘教练到学校来教足球课，这样学校要轻松一些，校园足球提高的速度也会更快一些。但田坝小学本身硬件条件就不好，资金更是有限，当听说当时有学校开出20万年薪请足球教练时，王益才想都不敢想。王益才表示，归属感非常重要，自己学校培养出来的足球教练，是长久持续发展的基础。
在王益才的支持下，2016年邱财茂被推荐参加了全国校园足球教练员的培训。后来又经学校推荐到区教委，区教委再推荐到全国校足办，在2018年初他又去珠海参加全国校园足球教师教练员的全国性选拔。在2000多名教师里选拔出来了400多名，邱财茂就在其中，2018年下半年去法国波尔多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学习。而杨鹏除了积极参与各类足球专业资格学习外，也在实际工作中与其他教练取长补短。如今，邱财茂和杨鹏已成为九龙坡区最优秀的小学校园足球教练，他们与王益才书写了一段相互成就的佳话。
2012年至今，已整整10年过去，经历了两年起步、五年规划，两个大的发展阶段。王益才发展校园足球的雄心，终于在田坝小学得到了施展，而田坝小学的横空出世，也打破了九龙坡区校园足球原有的争霸格局，如今他们已跻身全区前三名。
如果没有王益才，田坝小学的校园足球发展不会这么快，也不会是如今这番繁荣的景象，校园足球已成为田坝小学在全区乃至全市的一张名片。如果当初没有坚定发展校园足球，王益才在自己教职生涯的最后10年，也会少收获很多快乐。
年岁不饶人，王益才的身体大不如前，高血压、糖尿病时常困扰他，但对于校园足球的热爱和热情，他始终没有减退。如何在困难条件下，将一所学校的足球项目发展起来，也是他一直在研究的课题。他认为，情怀和不断积累的经验，二者缺一不可。
众所周知，相比同区处于中心城区的学校。田坝小学这所村小发展校园足球存在先天劣势，比如学校迄今都只有一块勉强算是五人制的场地，供孩子们上体育课和完成足球训练，这种先天条件，短期难以改变。但人的思维是可以突破禁锢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高年级的孩子出去参加U11和U12的比赛，都是在八人制场地上踢球，我们很多孩子第一次出去参加比赛，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地，踢起来也不适应。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和两个老师只能去学校周边借场地，一周能够借到一两次，供孩子们在合适的场地上踢球。”王益才感慨，如果场地条件再好一点，两名教练还能带出更多的好苗子。
学校资金有限，王益才还是跟两名教练承诺，只要发展需要，他都会大力支持。与此同时，王益才也在动脑筋，他首先尝试寻求镇政府的帮助，其次，但凡有足球比赛举行，还会寻求社会企业的帮助。王益才会亲自去找企业谈，并不会顾及什么校长的面子。有一家企业给赞助了一万元的装备，够孩子们用几年。在镇政府和企业的共同帮助下，孩子们的日常装备和比赛经费有了更多的保障。
这十年，校园足球也成为了校长和学生之间情感的载体。每次比赛回来，王益才都会自掏腰包请孩子们和家长们同坐一桌涮火锅，当是庆功。很多家长都感慨，如果不是真的爱孩子、热爱校园足球这项事业，这个校长不可能这么接地气，为此付出这么多。
孩子们喜欢这个校长，甚至可以随时跟他提各种意见和建议，比如老师的情况、学校饭菜需要改进的地方，这些孩子都敢跟校长直说。王益才的校长办公室几乎从不关门，他有时候会收到孩子们放在办公桌上的纸条，有提意见的，当然也有直接画个桃心向王益才表达喜爱的。
让王益才感动的，不仅仅是孩子们在情感上对他的回应。看到这些年来，学生们通过足球提高了身体素质，也有了好的发展——类似2012的第一批孩子，有的后来考上了985、211的大学，他才真正感到欣慰无比。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一名校长，他有着强烈的使命感。在他看来，绿茵场上这些孩子们的笑容和泪水，都是他们童年最宝贵的记忆。
王益才可能不是那个影响孩子们一生的人，但他和孩子们的故事，足以让他的晚年退休生活充实而圆满。
王益才在去年退居二线，今年四月将正式退休。他在教育一线辛苦了大半辈子，家人们也希望他能够真正闲下来，好好享受一下退休生活。但校园足球是王益才仍旧放不下的，在退居二线的这一年，他想了很多，那些在绿茵场上的小面孔，始终出现在他脑海。他做了一个决定，即使从教育行业一线退下来了，依旧要把自己发展九龙坡校园足球的计划和想法延续下去。
去年九月，王益才向重庆九龙坡区足球协会申请成立华岩·中梁山专委会获批后，他担任了专委会荣誉会长。这个专委会，是九龙坡区体育单项协会首个下沉至镇街的专委会，也开了重庆市区级足球协会的先河。
华岩和中梁山地区，受限地理位置，经济水平乃至生源水平都不及九龙坡中心地区。该地区很多学校，要么处于校园足球发展缓慢的阶段，要么还是一片空白。一些学校有发展的想法，但也像最初的田坝小学一样受到现实条件的限制。王益才的想法是，他能够让田坝小学做到从无到有，从有到蓬勃发展，很多经验完全可以复制到更多村小，同时借助区足协的力量，更好地服务于区域内的学校，让该区域的校园足球完成升级。
王益才介绍，成立这个专委会是为了发挥华岩和中梁山的地域特点，更精准地在该地区开展足球活动，以丰富群众体育。
“打造九龙坡青少年足球后花园，建设九龙坡群众足球新高地”将会成为九龙坡区足球协会及专委会在之后三年的重要工作内容。王益才表示，除了同时落地的九龙坡区青少年女子足球基地外，还计划在三年内将打造该地区IP——“青少年足球+旅游赛事”，以及成熟的社区足球文化，力争成为全市区级足球协会下沉镇街的标杆。
专委会成立后的主要任务包括：以繁荣华岩及中梁山地区的区内校园足球、普及区域内社区足球、打造九龙坡区女足基地为重点；以打造九龙坡区青少年足球后花园为主要任务，走出一条适合区域特点的体教融合的新路，全面保障区域内足球后备人才的训、赛工作。
王益才介绍，2023年，专委会首先要完成的工作包括：开展一次成人五人制足球比赛，邀请区域内社区群众及企业组队参赛；至少一期市级教练员培训班落到本区域，本区域群众优先报名；重庆市大型IP赛事“九龙贺岁杯”今年将落地华岩和中梁山地区；加强区域间各校的沟通与交流，充分利用社会力量，解决学校在足球训练方面碰到的困难；组织不低于十次的优秀教练支教行动。
根据以往的经验，王益才和九龙坡区足协将积极整合社会资源和教育资源，立足该地区校园足球项目的长期发展。长远的目标包括：要形成足球赛事IP，并且常态化，其中包括市级女子青少年足球赛事和社区成人联赛；让足球成为华岩和中梁山地区群众普遍热爱和积极参与的体育运动，促进校园足球发展的生态链，让校园足球与旅游、社会足球完成交融；在教育资源整合方面，力求与高一级学校建立通道，完善青少年足球人才培养输送体系。
目前，王益才和专委会的17名理事的工作已经正式启动，新的一年到来，他的教职生涯将画上句号，但对于他在校园足球发展方面的雄心和抱负，其实只是一个新阶段的开始。
